Bluerider ART 学术评论 雷诺・奥德霍恩 雾的魔力

Bluerider ART 學術評論
雷诺・奥德霍恩 Reinoud Oudshoorn

Pietje Tegenbosch 皮耶杰·泰根博斯
艺术史学家与艺评家,荷兰人民报《de Volkskrant》 和 《Het Parool》日报的自由撰稿人。亦为荷兰银行艺术基金会顾问与董事会成员。

雾的魔力
雷諾.奧德霍恩的作品
The Magic of Mist
The Work of Reinoud Oudshoorn
Pietje Tegenbosch 皮耶杰·泰根博斯

镜头掠过贫瘠的山脊和沙地。地表在太阳强烈地照射下,似乎成了古老的粉红色。眼前景色在刺眼的光线下一动也不动。广阔山谷中的静谧被巨大的岩层守护着,这些岩层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侵蚀成不规则的形状,将景色切割成不同视角,一个连着一个,有的彷佛身置其中,有的则是全景,像是身处巨大沙堡中的房间。拨动吉他发出的尖锐、呜咽忧郁的音乐伴随着图像飞速地切换着,而当镜头对准空旷的沙漠中间的一个人物时,画面就静止了。

一部电影是无数静止图像的串连,有些图像埋藏在我们的记忆中,有些则消失得无影无踪。尔后,任何一位看过电影的人都会建构一个属于自己的电影。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所执导的经典电影「巴黎,德州」(1984),是 Reinoud Oudshoorn 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在开场时就创造了无数的图像和视觉体验。对Reinoud Oudshoorn 来说,镜头的影像,从近景和远景的交替展现了沙漠的广阔,是一种崇高的空间体验。

Reinoud Oudshoorn 工作室的墙面上挂着一件于 2005 年创作,一个由水平"直角"组成的无题作品,作品的两个短边被磨成了一个半圆与嵌入的磨砂玻璃。站在作品前,透着玻璃看过去,如一个回形针的形状,而藉由一个消失在透视中的暗影,体现了一个大框架里小小的回声。你的视觉因此被拉至深处,进入一个虚空世界中,成就一个矛盾联想的舞台。

汽车后视镜的图像若隐若现。镜子中映出的过往印象链接了另一个记忆,一个关于车内封闭空间的实体体验,它是周围风景中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沿途一个沿着一个地穿过,掠过一道又一道空间,不论是从汽车、林地或到建筑。但记忆不是完整的,随着影像从镜子中渐渐消失,视线再次回到大框架里看向小椭圆形中的空洞,它仍然悬挂在透视笼罩的玻璃中、在铁制细节中、在基本简单的形式美中,彷佛是一种寂静的降临于图像上。画面中的三维空间被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一个个人所属的想象空间。图像已经变成一个载体,一个媒介。

「在空间体验中被引领」是 Reinoud Oudshoorn 作品中的一个主题。正如 Reinoud Oudshoorn 在他的工作室中解释,他的雕塑成形过程中总是从:注视着一个白色的表面、一张纸或一堵空白的墙开始。由于高强度的注视,白色的墙从二维表面变为立体三维状态的那一刻,它同时创造了一个具有意识的可能性。这种凝视与观察因此产生了新的想法,也使过往尚未成形的计划、尚未找到解答的形式、格式和体积、材料与技术循环上有所进步发展。新作品的轮廓是从白色的虚空中与艺术家的经验交叉融合后萃取的结晶。这就是无形的、非物质的东西成为物质的方式。

在研究白墙创作的力量来源与可能性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一段来自于艺术家童年的记忆。Reinoud Oudshoorn 的童年是在 Ommen 附近的一个乡村庄园里度过的,在这个广阔的地方,他可以独自在田野和树林中无休止地游荡。他最喜欢在浓雾笼罩大地的时候散步。这不仅创造了一种低沈的静默,还有着一种虚空,以及因自己幻想出的画面填补这虚空寂静的兴奋感。这与在作品上,我们可以扩张空间的体验感有关,而这种体验会随着画面的扩散变得更加强烈。雾就像是一个安全的毯子,守护了这个不被打扰的幻觉。

Reinoud Oudshoorn 在 18 岁左右看到了 Barnett Newman 的作品展览。在阿姆斯特丹 Stedelijk 博物馆举办的回顾展令他大开眼界:像 Cathedra 这件画作,其宽敞的空间、强烈的蓝色和旁边的白色带状线条,让人目不暇接。「就像你可以走入画中一样。对我来说,那是一个起点。」

三維空間、透視、對和諧的渴望以及對經典透視法則的迷戀,這些因素對 Reinoud Oudshoorn 的創作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離開高中後,他選擇在恩斯赫德(Enschede)的藝術和工業學院學習。他的才華獲得了肯定,但一年半後,他感覺看夠了而搬到了伊比薩島(Ibiza,),在島中央的一個小房子裏居住數月,希望藉由日復壹日沈浸於創作中而有所啟發。為了賺取生活費,他在閑暇時間清洗私人遊泳池。近壹年後,Reinoud Oudshoorn 決定返回荷蘭。通過畫家盧卡森(Lucassen),他被哈勒姆的 “63 工作室”(Ateliers ’63)錄取,在那裏他遇到了安蘇亞布洛姆(Ansuya Blom)、伊萊康特(Eli Content)以及後來的埃裏克安德烈斯(Erik Andriesse)、瑪琳杜馬斯(Marlene Dumas)和利奧弗羅金德韋伊(Leo Vroegindeweij)。Oudshoorn 在這裏找到一種被真誠對待的歸屬感。大家對作品進行了批判性的討論,並建立了終生的友誼。 在”63 工作室”最後一次展出之後,Oudshoorn 搬到了阿姆斯特丹。而他為 63 工作室最後壹個項目展出的作品獲得阿姆斯特丹 Stedelijk 博物館的邀請,Oudshoorn 因此參加他們 1976 年的展覽「11 位畫家」。

1970 年代后期,雷诺.奥德霍恩受到了 Jan Roeland、Ad Dekkers、Ben Akkerman 和 Carel Visser 以及 Elsworth Kelly 作品的启发他越来越多地开始设计雕塑,先是伴随着绘画一同创作,但他最终搁置了颜料和画笔。”绘画导致了太多的幻觉,”他解释说。"我希望我的作品更有形。对我来说,我的工作是在二维和三维之间。绘画是太多的幻觉或欺骗,而雕塑是太多的障碍。我想在观众的物理元素和空间之间创造一座桥梁。一件作品产生的空间必须大于它所消耗的空间。我使用源自绘画幻觉语言的透视,并将透视的潜力应用于我的雕塑。这样,我试图在平面的幻觉空间和三维雕塑的具体现实之间建立一座桥梁"。

Oudshoorn 的早期作品之一是 1990 年的一件无题作品,由阿姆斯特丹的犹太历史博物馆收藏。这件垂直作品由铅覆盖的木头制成,由四个独立的形式构成,放置于彼此间隔且接近的距离,外观是一个正方形,而里面是一个圆形的轮廓。四个角扬升至四个高点,比人还高。这种垂直方向给人感觉到:这四点所包含空间的内部实际上也永远在延续,在空中蔓延。这件作品与 Oudshoorn 早期的绘画作品和 Barnett Newman 和其他美国画家,包括埃尔斯沃斯凯利(Elsworth Kelly)和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作品的空间体验有直接连结。观众可以看到这件雕塑轮廓是对巴内特纽曼(Barnett Newman)画中之画带的直接演绎。更具意义的是将图像或雕塑作为一个字面意义上的载体。

近期的作品探讨关于灭点。因为雕塑的实体体验对 Oudshoorn 来说非常重要,他想方设法让他的观众感觉到他们被融入在整体的空间中,被融入在可见世界背后的世界中。灭点在Oudshoorn 的作品中总是设定在 1.65 米的高度,这与他年轻时经历的迷雾相同,激起那种神奇的、永无止境的无穷感觉。在他的工作室或其他地方展示他的作品时,很明显地,奥德霍恩以许多不同的方式定位消失点。他总是展示不同形式的作品,例如,与地面接触的雕塑与悬挂的雕塑在一起,2007 年的一件无名作品就是如此,包括一条靠在墙上的铁质曲线,被涂成深色的钢灰色。曲线的角度变化,随着曲线宽阔、平展的两端接近观众而按比例增加,这是由于雕塑实际上有两个消失点的结果。一个是把眼睛向下拉,拉到深处,另一个是消失在墙上,在眼睛的高度,在曲线的最高点之上。

「如果你站在雕塑前面,你会知道这一切真的发生在视平线。 你的感觉就像你站在海滩上,当你看向远方时,你仍然可以看到海浪在你的眼角移动。这给人一种迷失方向的感觉」。此外,每件雕塑都需要观众的移动。从侧面看这些雕塑,不仅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的构造,还会产生线条与体积和形式的对比。

Reinoud Oudshoorn 的工作方法是非常精确的。当他坐在工作室时,墙壁或一张白纸就成了他的起点。然后,他画一些小草图,在这些草图中,他试验了雕塑的基本形式圆形和椭圆。他喜欢在粉红色的方形纸上画画,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粉红色会褪去,变成漂亮的各种色调,所以每幅画都会有自己的颜色。当草图产生了要进一步发展,成为雕塑的形式时,Oudshoorn 就开始按照最终雕塑的尺寸画全图。这些是令人着迷的白纸,在这些白纸上,连同雕塑的草图,他写了无数的,似乎形成了痴迷的数列:几何学与椭圆的计算。

“人们经常问我对数学是否有着执着迷恋与狂热,但对我来说,数学只是一种工具。如同美学是一种工具一样、就像努力追求技术上的完美是我工作中的一个必要因素一样。但它本身不是一个目标,因为「匠人精神」这个意义上并不引起我的兴趣。我开始在我的图纸上写下这些公式,因为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会忘记它们。我在艺术作品中最想要的是强度和完整性。专注对我来说不是一门学科。它是从迷恋与狂热中生长出来的。如此一来,我也藉此领悟了我与世界的关系了。”

根据安伯托·艾柯在《美的历史》中的说法:在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开始讨论「万物的开端是什么」的问题之时,是要找到「世界作为一个有序的整体,遵循单一规律的定义」。希腊人将世界视为形式,而形式等同于美。毕达哥拉斯后来在宇宙学、数学、自然史和美学之间建立了不可分割的关系。他是第一个说万物之始是数字的人。对 Oudshoorn 来说,伴随他绘画的计算只是一个过程,然而这些有序的系列唤起了毕达哥拉斯人学派对无限和对记忆中无法追踪之物边界的神圣敬畏。

“我对所有涉及使用透视的问题都甚感兴趣。如果你看一下透视的发展,你会发现居中透视是一个尴尬的现象。只要设想到在海滩上,发现看到的地平线不是一条直线,而为了确定那个空间,我们所学的是中心观点。我对这种经验娴熟于心。例如,在地板上的雕塑与曲线(上面提到)。当你站在一个大圆的边缘,你无法完全看到它,因为它的边缘在你的视线之外,所以你会经验到一个拋物线。我对这些形式有一种巨大的迷恋。我并不试图做出有吸引力的绘画或雕塑,我试图以某种方式掌握一些东西,为了做到这一点,我需要这种精确性。一旦雕塑的形式决定后,材料的选择也随之而来。每一种形式的建构,就像是支持每个形式的建筑一般,都有着支持它自己的元素材料。如铁可以参考石墨铅笔。木材也是令人感兴趣的,因为它的纹理和材料的温暖特性,让人有想触摸的感觉。而我在选择时就会考虑到了所有这些因素。”

鉴于他对空间性和透视度的偏好,在他的玻璃、铁的雕塑中尤其明显。Reinoud Oudshoorn 延续了一个荷兰悠久的艺术传统-绘画之源。玻璃经常被认为是形而上和沈思的象征,一方面是因为玻璃的清晰度,另一方面是因为它的神秘性。这个因素在Reinoud Oudshoorn 雕塑的空间质量中完美地产生了。在这些雕塑中,不同种类的哑光玻璃,内含于铁中,共同构成了一个建筑。正如 Jan Hoet 曾经说过的,"与玻璃有关的透视性正与蒙德里安画派吻合。蒙德里安绘画中的白色像玻璃,几乎像水一样。它有一种风景的质感"。Reinoud Oudshoorn 的作品也属于这种传统,即追求结构的清晰和连贯性。对透视的偏爱来自于深度的思虑感知,也是为了避免既定的边界和框架。

这一点在 Oudshoorn 一件作品(无题)中表现得很清楚。”我在玩云的概念,不断变化膨胀的一个形式。我想制作玻璃泡沫,会涵盖空间本身而位移,但也创造新的空间。这个墙面雕塑让人联想到一个光学仪器,比如眼科医生会使用的开阖复杂镜片。它是由三个不同格式的圆圈组成的,在一个较大的圆圈中包含另一个内圈,在它后面的又是相同形式的回声,现在是一个较小的、渐进的视角。这些由铁制成的圆圈,上面焊接着玻璃,而不同圆圈之间的关系始终是相同的。”Oudshoorn 想要以运动和多重性解释三个圆圈。因为「三」是多个物体的最低数字,圆圈为我们提供了一层地薄雾,而铁的颜色和质地使圆圈上的孔看起来像石墨,使雕塑有一种无休止的作图感。这种结构使较小的形式以恰到好处的方式漂浮在其他表面的背后,强调了阴影部分。三个圆圈外线的厚度是以这种:非平面、强调透视轮廓与保留了铁的质感而选择的。 这也是一件玩弄幻觉和三维空间的雕塑。我成为了一个雕塑家,"Reinoud Oudshoorn 喃喃自语,"但也许我仍然是那个寻找魔法的画家。

展场照片

Reinoud Oudshoorn 雷诺‧奥德霍恩
(Netherland, b. 1953)

Reinoud Oudshoorn 荷兰当代极简艺术家,毕业于荷兰阿尔特兹艺术大学(AKI),现 居住创作于阿姆斯特丹,执教于荷兰皇家艺术学院。Reinoud Oudshoorn 以构筑空间的极简凋塑着称,主张「凋塑应创造比作品本身更大的空间」,「消失点」是每件作品的 开端,尽情延伸空间表述的可能,由线延展成面,再由面砌出空间的存在。展览经历遍 及欧美,曾于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Stedelijk Museum),佛多尔美术馆(Museum Fodor)展出。作品于阿姆斯特丹市立美术馆(Stedelijk Musuem Amsterdam)、荷兰 AkzoNobel Art Foundation、荷兰银行(ABN AMRO)、德国私人美术馆(Sammlung Schroth)等永久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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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 雷诺·奥德霍恩Reinoud Oudshoorn中国首个展
◼️展期:
2022.10.29-12.25
◼️開放時間/地點:
Bluerider ART 上海·外滩
周二~周日 10am-7pm
上海黄浦区四川中路 133 号
◼️免費參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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